姚委员：

您好！应邀访谈的“十大问题”，作为双栖书者的我有所犯难。有些问题涉及层面太广，意境太深，应答不一定如意，但总算我写吾心。非常感谢《中国硬笔书法》杂志给我这次畅谈书艺的机会。多少年来，作为中国最早最权威的“中钢”一直在不懈努力为振兴中国的硬笔书法事业辛勤地“给力”，默默地奉献，赢得了广大中国硬笔书法人所佩服和认可。姚建杭先生无疑是这个群体中的中坚人物，您的邀请增加了我述说书艺的乐趣。“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欠妥之处敬请不吝赐教。

一、你最敬仰的古代书法家是哪一位？为什么？

在我的书法艺术追求中，古代无数的书法家都是我们学习的典范，但最敬仰的却是宋代的苏东坡。他作为宋代“四大家”的代表人物，他很多艺术观点值得后人借鉴。如“我书意造本无法”、“无意于佳乃佳”、“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等均为书道之哲理。大家知道，宋人书风尚意，书法忽按忽提，忽转忽折，都是性情的使然，个性的流露。况且苏东坡的《黄州寒食诗帖》被誉为“天下第三行书”。

二、你最喜欢的古代书法作品是哪一件？为什么？

古代的经典举不胜举，尤其对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赞不绝口。它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二行书”耐人寻味，是因为：（一）唐玄宗时期“安史之乱”的历史背景，升华了颜鲁公合兵20万抗击安禄山，为唐朝平叛做出巨大牺牲和贡献的精神，且颜公是历代书家官位最高的人物之一；（二）侄子季明在抗击安禄山的战斗中被俘断头，时年50岁的颜真卿太守见状悲愤交加，惨败的现实令他断然撰文以祭。在奔放的感情下，笔墨起伏，顿挫透纸。细观其作品，前12行遒婉绵绵，心绞颤颤，逾5行郁怒潺潺，心血滴滴，未5行沉痛切切，了如坦然。整篇文稿随着心迹的起伏而变化，特别的情感跃然纸上，此帖成为后人书法创作与欣赏同步实践的范例，是非常背景非常心思写出的非常文稿，既表现了作者的悲感情绪，又展示了作者的文化内涵，是思想性、艺术性和文学性最佳统一的作品。（三）颜真卿是历史上公认的德艺双馨、千古流芳的书家，“文冠千秋不如书，书绝万世怎比德”是对颜公的生动写照。其德，忠诚无私，光明磊落，拒禄反叛，忠心报国，后人十分敬仰。

三、哪些人对你创作影响比较大？

历史上的大师都是应用书法语言表达自己情感的高手，在学碑临帖的过程中，不在于学得象不象，临得活不活，而在于学习古人创作的意念，把握精髓，推陈出新。如秦汉尚古朴，魏晋尚风韵，隋唐尚法度，宋元尚意态，明清尚朴趣等，找到释放自己个性情感的艺术风格，力求在气象、气势、气脉、气韵上高人一筹，突出传统的艺术标准：精（笔画线条精到）、纯（笔墨形象协调纯净）、雅（脱俗意境高雅）、新（在传统上创新）。在这样传统书法艺术的水准上，如王羲之的韵媚，颜真卿的宽博，欧阳询的严谨，苏东坡的奔放，米蒂的欹侧，文征明的温柔，邓石如的雄强等等对我的创作影响较大。

四、怎样评价你自己的作品？你认为艺术创作过程中最困难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双重身份”的我，三十多年的书法修炼，篆、隶、楷、行、草全方位涉足，尤好行草。天趣的依托，从小勤磨墨池，文化的支撑碑帖兼学，艺术的熏陶古今取舍，力争在百家争鸣中有自己的风格同存，力求在百花齐放中有自我的个性同在。自我评价自我作品有点厚颜，在此只能从命罢了，敝人拙作有以下特点：

（一）笔力矫健，雄浑阳刚，但不等于失柔“不和谐”。

（二）气旺奔放，密实空灵，但不等于做作“不率真”。

（三）质朴端庄，典雅清正，但不等于呆板“不顾盼”。

（四）形神兼并，清新流畅，但不等于放纵“无法度”。

（五）章法雅致，精妙可人，但不等于华贵“太雍容”。

以上这些点到为止的明显的个性化特点，在某种意义上大体吻合传统书法艺术的时代要求，乃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雅俗共赏之范畴。在用笔、结体、墨韵上加以变化，使其神气淳朴，在章法上注重虚与实、黑与白的处理，把浓淡、粗细、大小、长短、正欹、灵动穿插，在“形”中练“气”，在“气”中凝“神”，将精神舞蹈呈现在纸面上。不同的内容表现不同的形式，充分展现形式的视觉效果。正直的秉性，诚实的义举，大众的审美取向，致使本人在创作上不追风，不怪癖，不时尚，操守艺术道德，我写我心，吾抒吾情。

关于艺术创作过程最困难的问题，不同的书家有着不同的看法，敝人认为“创作最难是风格”，在此与同道友人共商。

创作讲的是审美，传统审美批评用得最多还是审美意象的问题，即风格问题，评价一个作品无论是从哪个视角，哪个侧面，首先要关注的是风格问题，然后再述其它。米芾八面出锋，形成“米颠体”风格；六朝王僧雯曰：“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其“形”“神”就是风格；朱关田先生说：“无风格的书法是不成功的”。

因此，要创作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就必须做到心到手要到，形到神要到，入古要出古，把功与性有机结合起来。清朝傅山《作字示儿孙》中的“四宁四毋”——“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就充分说明创作过程要注重个性风格的培养。

五、做一个艺术家是不是你的人生目标？如果不做艺术家你会做什么？

当代美学家宋白华在自己的《美学散步》中指出“艺术家的使命是在形式中注入生命。”哲人舒曼也说：“艺术家唯一的使命是把光明送进人类心灵的深处。”两位名人都道出了艺术家使命的神圣与伟大。做一个为此神圣与伟大的艺术家不是任何人都能如愿的。艺术家必须具有渊博的知识、高深的文化、博大的胸怀、敏感的嗅觉、聪颖的灵感，丰富的想象，方能驾驭它的使命。从而成为名副其实。可见，把艺术家作为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令人羡慕。如果当不了艺术家就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一边工作一学习，努力养成艺术自觉，丰富自己的阅历，积累自己的经验，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分享成就和喜悦 ，这乃是人生的幸事。做不成艺术家做一个艺术家的追随者，不亦乐乎。

六、你最反感圈内现象是什么？对消除这些现象有什么建议？

由于中国书法的发展迅猛，书家的文化涵养有别、书家的审美取向不同、书法市场的孕育不成熟，必然导致圈子内不良现象的滋生，令人反感——

反感一：图名图利，人品滑坡，圈内不少人不惜代价跟风、代笔、巴结书法上层或策展人，行为浮躁成性，不讲伦理，模仿评委人的创作风格，力求获取各种殊荣，致使书法风格流派沉闷受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多元化艺术逐步走向空谈。

反感二：书法价格受书法作者的地位价值和背景价值所困扰，市场上书法价格呈现乱象。一些艺术水准很高的作品，由于作者的地位背景的影响力不够，作品有市无价或有价无市，于是他们想方设法通过各种炒作，寻求各种包装来提高自己的身份，从而迎合市场的竞争。

反感三：国内不少书法赛事缺乏科学的合理的评选机制，缺乏民主、公平、公正的运作程序，人为的因素作用较大，大大挫伤了书法者的创作激情。

针对以上圈内怪事，若不采取有效的矫正和防范措施，势必引发中国书坛艺术的不良走向。因此，我们建议：

（一）政府职能主管部门要善于和敢于探索书法艺术市场的管理措施和方法，打破少数人一统天下的人为格局，民主、公正各种赛事的活动，真正引领书法人走“双百”方针的道路，使艺术真正推陈出新。

（二）作为书法人要不断升华自身的人格魅力，操守书法艺术道德，脚踏实地走自己的求艺之路，寻大同求小异，消除“文人相轻”、“艺人相轻”的现象，共同促进我国传统艺术的繁荣。

七、你对当前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创作有什么看法？你认为怎样才能真正繁荣传统艺术。

改革开放以来，同源于书法的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在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发展和繁荣，在争鸣中齐放，当今阶段可说是中国书法史上的昌盛时期，书法创作的审美理念，书法创作的审美走向和书法创作的不同流派都在当前的大环境中释放，纷呈无限。

毛笔书法创作的亮点：一是碑帖兼容，即文人书风的帖与民间书风的碑在撞击中兼并，碑骨帖韵互用；二是中锋和侧锋交织从浑厚中走向奔放，情感交融；三是篆书、隶书笔法在行草中各显身手，呈现高古；四是形式与内容统一，协调的笔墨形式（笔法、笔势、笔意、墨度）和装裱形式将作者书写的内容表达得更加完美准确；五是探讨创作的论坛此起彼落，审美标准、价格标准、评判标准等成为主题；六是学院派、民间派、南派、北派、现代派等各放异彩；七是各种赛事风起云涌，创作审美的张扬和潜意识不断刷新；八是书法艺术市场不断走向最大化，一路看好，书家创作激情高涨。硬笔书法创作与毛笔书法创作既有共同的一面，又各有独特的一面：一是硬笔书法创作的工具多样化，给硬笔创作留下无限空间与遐想；二是书法创作的热情空前高涨，创作的形式大胆时尚，理念不断刷新，硬笔创作的视觉“精、神、妙”；三是创作思维与创作场地方便可行，随意性大；四是硬笔书法的实用价格大于艺术价值的趋势，当下仍然不可扭转；五是硬笔书法的普及性、教育性均比毛笔书法来得方便，容易上手；六是硬笔书法组织在包容中求并进，在统一中求协调，组织不断增多，队伍不断壮大。

尽管当前书法创作的态势较好，但圈内的不良现象时有发生，跟风、模仿、代笔等浮躁弊端何时了，令人担忧。这些同志要审时度势，洗身革面，淡薄名利，否则，势必影响书法艺术的健康发展。

书法这门传统艺术，不论是毛笔书法还是硬笔书法，要将其传承，我个人认为要从普及上求传承，从传统上求发展，从创新上求繁荣。

第一，加大宣传力度，让国民正确认识传承、发展、繁荣传统书法艺术的历史意义和深远意义。

第二，政府职能主管部门要把这个传承纳入文化、教育的范畴来管理，把书法作为大、中、小学生素质教育的必修课，统一教材，统一教时，统一学分。

第三，各级书法组织要履行职责，在教育、普及、培训、赛事等方面发挥应有的职能作用，使学习者学有组织、学有教材、学有老师、学有场所，不断地唤醒国民的传统文化继承意识，提倡艺术自觉观念，从而激发国人学习书法的情绪。象日本、韩国那样，书法继承仍然不因电脑的兴起而消失。

第四，书家要正确处理好传统和创新的关系，发挥其导向作用，引领广大书法爱好者选准艺术创作的捷径。

第五，政府部门要从管理的层面上主导书法艺术发展的框框，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有指导意义的、有操作模式的措施，解决好什么是传统经典，如何继承和发展传统经典？怎样创新传统经典等问题，逐步改变中国民众审美水平在欧美人面前普遍低下的现状，使其审美取向符合人类在审美上的共识，使这门艺术象余秋雨所说的那样：“书法艺术流动不定的抽象黑线，是中国历史的高贵经纬。”

第六，书家要有“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的心胸，积极倡导包容心态，敢于批评与自我批评，表现艺术家人格精神的最高境界——超越功利思想，无私无畏地去履行自己的道德信仰，追求“人品与书品相统一。”

八、你如何看待当前的艺术市场？

艺术是求索精神慰籍的载体，艺术创作是本体个性的流露。艺术品包括艺术价值、社会价值、历史价值和收藏价值，市场运作的价格是根据这些价值来波动的，正视当前艺术品市场的走向，是我们端正艺术创作心态的前提。

纵观当前艺术品市场，总的发展态势十分看好，从书画拍卖市场而言，不论是香港的苏富比、佳士得还是北京翰海、荣宝、保利拍卖，近现代经典作品依旧表现稳健，古代作品也十分关注；从画廊市场来看，也不论是北京、上海、重庆，还是山东、浙江、陕西，各地涨幅却呈现出地域差异，各领风骚。北京书画市场聚集数量较多的艺术家、收藏家和市场资本，得天独厚，成交额占全国的大部分，对全国艺术市场具有风向标的作用；陕西书画市场的亮点是近现代和现当代的作品；山东市场份额较大，虚火过旺。有些艺术品动辄拍出几百万甚至千万，让人眨眼，一时间拍卖会、展览会等艺术品市场，人头攒动，收藏队伍不断激增。整个市场呈现几大特点：一是时下所谓“经典的”、“名气的”风格作品，追捧者、跟风者的收藏家和艺术家就一拥而上，导致一些很有潜力的作者，也不断地复制、模仿，作品符号化倾向越来越重，制约艺术创作和发展的因素愈来愈恶化。二是政府对市场的管控措施和能力有待成熟和提高。目前的迹象，艺术家的创作思维和理念受市场化的干扰尤为突出，创作激情逐步淡化，政府应倡导一种正确的价值观与发展观，引领制订出一套独到 的价值标准和评判依据以及惩处措施，从而引导艺术品市场的正规发展。三是艺术品市场乱象多样，首先是赝品泛滥；其次是收藏队伍素质偏低，理性缺乏，感性无知；再次是策划者、收藏家、鉴定专家的思想扭曲，唯利是图，致使艺术品鱼目混珠，缺乏基本的职业道德。一般而言，一个艺术品市场的形成包括几个因素：价值标准的确定，价值机制的形成，市场环境的规范，市场发育的成熟，机构人员的素质，监管机制的健全等等。从书法品市场分析，目前的书法价格机制有待形成，书法的拍卖市场有待规范，书法的中介机构（画廊）缺乏主导，书法的组织机构难以导向，书法市场书家作品倾向性单调。就我个人的拙作而言，拍卖渠道不畅，画廊价格不一，网络销售陆陆续续，整体难以形成稳定的销售链条。因此，我们呼吁，政府职能主管部门要尽快建立一个有价值标准的艺术市场运作体系，从而树立“价有所向，物有所值”的收藏理念，打破道德让道，利益铺路的低俗格局，使混乱驳杂的现象趋于规范和明朗。

九、你认为一位艺术家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对想成为书法名家的朋友有什么样的忠告？

纵观历史上无数的有成就的艺术家，之所以流芳千古，不仅仅是他们创作技艺高超，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格品德，赢得共赏。我认为“德艺双馨”是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素质体现。因此，我时常告诫自己，在孜孜追求技艺的同时，要不断升华做人处世的准则，且加深文化修养，发掘文化内涵，为书法艺术走向成功注入文化基因。借此机会，我从心理学和哲学的观点忠告各位有志于成为书法名家的朋友——

（一）修炼品德，升华人生，谦和朴诚，求真务实。

（二）从容学传统，创新求风格，端正创作思想，提高审美取向。

（三）“天才在于积累，聪明在于勤奋”，只有勤学苦练，才能达到艺术的高峰。

（四）人靠书艺升华，言靠书论坦然，二者兼并，赢得字外功夫更可人。

（五）不要跟风，克服时弊，追风酿成遗憾，沉默铸就辉煌。

十、你如何看待中国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的当代意义？

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是中国书坛大同小异的统一体，从属于书法艺术的父子关系，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书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中，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

各级书法组织始终坚持以“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为准则，面向基层，服务群众，立足中国，面向世界，认真履行职能，努力发挥作用，书法事业和书法家的社会地位明显提高，国家影响愈加广泛；积极为党和国家重点工作营造良好的文化氛围；助推中国书法、篆刻艺术“申遗”成功；中国书法进万家行动计划促进书法艺术的发展，影响广泛，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陶冶了人们的精神情操，为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作出应有的贡献。广大书法人创作了一大批富有时代气息，具有中国特色的优秀书法作品，为丰富社会主义文艺百花园创下丰功伟绩。中国毛笔书法和硬笔书法的繁荣，是先进文化前进方向以文化人、以文育人的需要，广大的书法人是振兴社会主义文艺，建设社会主义文明的重要力量。

吴永雄·椰城竹林斋  

2011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