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扬州八怪之首——金农及其漆书的探讨

                           刘德芳

    我从2000年开始研习金农漆书，在这之前一直攻习汉隶。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郑州市书店购书时，看到金农书画集，眼睛为之一亮，当时我被金农漆书的那种朴拙、金石气所折服，在思想上产生了强烈共鸣，感到金农漆书好像是为我学习效法而作。买书回家后就拼命功习，每天临池不辍、寒暑无间。借助于《书法导报》所载书法大赛的各种信息，我精心创作、积极投稿，竟然于两年间获得全国乃至国际书法大赛金奖十多项。在漆书的学习中受益匪浅，颇有心得。

     在和一些书友的交谈中，经常遇到朋友问学习金农漆书中一些问题。下面就学习金农漆书及朋友关心的一些问题谈谈自己的一己之见，囿于学识所限，不妥之处，请方家指正。

一、何为“扬州八怪”

     说起金农，不能不提“扬州八怪”。清朝中期，扬州是商业经济繁荣发展的城市，出现了一批以书画为生的文人书画家，形成了“扬州画派” 。其中，金农、郑燮、汪士慎、李鱓、黄慎、高翔、李方膺、罗聘等人被称做“扬州八怪” 。他们以书画怪、文章怪、性情怪、行为怪而著称。在书画创作上独辟蹊径、大胆创新。这些书画家，笔墨大胆泼辣，直抒胸臆，诗书画结合，格调高雅清新。他们多数擅长花鸟、 梅竹， 也有精通人物或山水的。 其中最富代表性的人物就是金农，其书画风格在“扬州八怪”中是最突出的一位，他的书法所体现出的高妙品位和新奇的创造性是同时代其他书画家难以比肩的。

二、金农及其漆书

     金农(1687～1764)，字寿门，司农，吉金，号冬心，又号司农、金二十六郎、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等，浙江杭州人，少年时，金农曾受业于著名书法家何焯，并与著名篆刻家、书法家丁敬等相交。他工书画，书名比画名早显。金农擅长楷、隶、分书，尤以隶书成就最高。他早年学郑簠从《夏承碑》入手，这一时期的隶书，用笔圆厚而从容，结体方扁而匀称，虽然起笔处尚有郑簠习气的遗存，但整体面貌却是从汉碑而来，脱出时风之外。金农独创的“漆书”，有横粗竖细、字形瘦长等特点。他一生未仕，曾被荐举为博学鸿词科，但入京未试而返，喜好游历，称 “足迹半天下”，生平博学多才，为世人称为“浙西高士”，后穷苦而卒。习画较晚，师法宋元诸家，因其文学艺术修养较高，出手便非同凡俗，有很明显的独创风格。擅长竹、梅、马、佛像、人物、山水等题材，尤精墨梅。艺术特点为构思精巧，用色繁复，擅用水墨笔法烘染。所作梅花枝多花繁，生机勃发，并带有浓厚古拙的金石笔意，风格古雅拙朴；人物画多用白描，笔意疏简，不加修饰，体现出了似与不似之间的独特艺术趣味，开创了文人写意人物画的新风。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对后世影响很大。如我国著名书画家齐白石、赖少其都是学习金农书画卓有建树的高手。

     金农是扬州八怪的核心、领军人物。他在诗、书、画、印以及琴曲、鉴赏、收藏方面都称得上是大家。金农从小研习书文，文学造诣很高。浓厚的学养使他居于“扬州八怪”之首。但是金农天性散淡，他的书法作品较扬州八怪中的其他人来说，传世作品数量是非常少的。金农的书法艺术以古朴浑厚见长。

     金农首创的漆书，是一种特殊的用笔用墨方法。 金农所处的康乾盛世，正值‘贴学’盛行之期，由于康乾二帝偏好和推崇董其昌和赵孟頫，加之文人墨客的推波助澜，致使学董、赵二体者甚多。加之当时‘馆阁体’独霸书坛，科考殿试大有“无欧不点元”之势，致使柔弱巧媚或呆滞僵化之书充斥书坛。面对当时‘馆阁体’书风的笼罩，‘扬州八怪’之首金农不随人后，卓然挺立，在书学道路上另辟蹊径。他直接将矛头指向‘贴学’始祖王羲之，作诗曰：“会稽内史负俗姿，字学荒疏笑骋驰，耻向书家作奴婢，华山片石是我师。”其冲天豪气可见一斑。

      金农所创的漆书犹如惊天霹雳，惊世骇俗，彻底突破了中国书法的传统法度，在用笔用墨技法上达到了一种大自在、随心所欲的创作境地，表现出对‘柔靡之风’的强大冲击，在当时书坛上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和影响。 金农卓然树起叛逆的大旗，成为清代书道中兴的领风骚者。金农的书法艺术和他的绘画一样，以古朴浑厚见胜，有“求拙为妍”的艺术特点。从传世书迹来看，其隶书苍古奇逸，正书朴厚歧出，行书健劲潇洒，影响最大的还是他首创的漆书。金农写漆书所用的墨是自选墨烟所造的“五百斤油”。其墨浓厚似漆，纸墨相接之处仿佛有毛，幽光徐漾，写出的字凸于纸面，所用毛笔，平扁如刷，蘸以浓墨，行笔只折不转，如漆刷之运作。这种方法写出的字看似粗俗简单、无章法笔意可言，其实是大处着眼，剔除细节，直取磅礴气韵。那险峻雄奇的构局，浑朴钝拙的金石趣，都融合在黑、厚、重、凝的格调之中。其实，这种有意识的笨拙和拘谨，是以雅拙之趣和金石气为其内涵的。金农以漆书法创作了大量的隶书与楷书，笔力雄健，笔法丰富，熔楷、隶、行笔法与一炉，综合运用折峰、搭峰、断笔、波磔等，写得墨沉笔实，浑朴逸宕，于奇崛中流露出憨直的个性。

我认为，漆书实是隶书中兼有楷书的体势，用笔方扁，墨浓似漆，固有此谓，据金农自己说，其漆书是得力于《禅国山碑》及《天发神谶碑》二碑。“余近得《国山》、《天发神谶》两碑，字法奇古，截毫为书，要以气魄取胜。”金农用笔一反‘中锋’古训，以笔为刀，纯以侧峰而行，切削蚕头雁尾，使笔画两端齐整，横粗竖细，拙中藏巧，而布白益增险绝，其风渊懿古穆，拙朴奇绝，蜕尽《国山》、《天发神谶》二碑形貌，开拓出全新的艺术境界。观金农《疏花片纸》七言联，用笔涩进力遒，虽用扁笔而无单薄之病，浓墨厚重而不板滞。其撇画放纵如狮子出笼，迅猛异常，末梢细如针尖而不失劲利，而捺画则极力内敛，一放一收，极富张力，字形长扁适度，一派天真烂漫，观其作品，犹如深山幽谷，老柏苍松，天然有出尘之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艺术境界。后人对他的这种“怪”字感到无法学，或者是学而不可得。

   金农作为一名清代碑学大师，其漆书形成的独特面貌，不仅与其师法的碑版有关，更与其思想境界、学问修养有着密切联系。他是一位化古创新，独领艺术风骚的天才人物，在‘扬州八怪’中艺术成就最为突出，在碑派发展史上贡献卓著，在整个书法长河中占有重要位置。其漆书作为中国书法艺术的一个质点，其评价随着观照者角度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金农漆书的艺术成就及其深远影响，都不是一种偶然的文化艺术现象。金农顺应了历史和书法发展的趋势，在书法中张扬个性，寻找自我，不随人后，另辟蹊径，以其独有的气质、情感和艺术才能、构建了一座书法艺术的宝库。郑板桥尝有称赞金农：“乱发团成字，深山凿成诗，不须论骨髓，谁能学其皮。”是对金农漆书艺术最高最恰当的评价。清代书论家评金农漆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三、我写漆书的体会

     1、在用笔方面。结合自己十多年来研习金农漆书的实践，我对书法界盛传的“截毫说、长锋说”持不同的意见。我写漆书的做法是 ：用普通毛笔写漆书时，先用清水润开笔锋，将笔捺成扁平状书写即可。不能人云亦云，写字时非得用剪刀将笔端剪齐。据说我国一位著名书法家到日本讲学，看到学生练习漆书时，都拿剪刀将笔端剪去写字。看来“截毫说”的影响流传甚广。我的书写实践证明：写漆书根本不需要截毫，用一般毛笔书写足矣，不需要非得用长锋笔来写。如何写好漆书，我的体会是可以用“二十字诀”来概括即：起收下切，横粗竖细，撇划放纵，捺划内敛，头重脚轻。

   2、在用墨方面。我的体会，要用真墨汁。像“一得阁”、“云头艳”较好。写漆书既可以用浓墨书写，也可以用淡墨书写。以求作品墨色变化效果。

   3、学习漆书要敢于创新。不要墨守成规。要注意三个问题：

     一是要想学好漆书，必须先把正楷、隶书、篆书练一下，打好基础。再行临摹。金农漆书博大精深，要认真研究金农漆书形成的规迹，按照金农漆书的规范写法，一步一个脚印地进行练习，不能走什么捷径，走捷径和误导结果是害人害己，误人子弟。经过一段临摹，先求形似，然后追求神似。

     二是要注重“字外功”，兼收并蓄，推陈出新。一个漆书爱好者，要想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书家，首先必须树立坚韧不拔的毅力，要有“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的坚定意志。苦练漆书基本功，朝着漆书艺术的高峰不断攀登。其次要注重“字外功”，要虚心向书法同道学习，要多参加书法展览，多读书法理论书籍，多听书法名师点评，在工作实践中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和学养。“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要以知识修养，来丰富书法内涵，来扩大艺术视野，以达到“技进乎道”的要求。

三是要加强对书法相近艺术门类的学习。加强对社会、政治、哲学、文学、美学等方面的知识修养，触类旁通，兼收并蓄，不断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只有这样，才能在漆书创作中做到游刃有余，不断推陈出新。若不具备深厚的学识修养，不熟悉冬心书境所致之由，而妄入冬心世界，殊难超乎其外，如杨守敬所说：“或堕魔道。”因此研究和学习这样一位书法大师的作品，对我们理解中国书法传统，开拓发展创新中国书法艺术，都是很有意义的。  

                  甲午正月初二 初稿于得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