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夫君登山涉水
                               —杜连英

        古往今来，陕南素以风光优美而著称。我们宁强县虽然不大，但县城四周的山水风光却十分独特，山城前行三四十分钟，不管在哪个方向都能找到可资爽快-游的地方。我与夫君苏万强就经常出去登山涉水，饱览美丽风景。不过，我们俩虽然是一同游玩，但在前往与返回时所选择的道路上往往存在着非常大的分歧。他主张走曲折多变、能够给人以新鲜感的路，还常说:“ 艺术最忌重复，这爬山也应如此，只有走新路，才会有新风景、新感觉。”每次，我都被他说服，心甘情愿地充当“夫唱妇随”的角色。
        同游是同游，但我们两的目的和收获则大相径庭，我完全是为了放松身心，而他则更注重在游玩中捕捉创作的灵感，体悟山水画创作中不同表现方法的运用。
        夫君特别爱画山水，近些年在报刊上发表了不少作品。正因为这样，我在与他同游的过程中也就自然而然地了解到许多关于绘画方面的东西。看着山的不同，他会十分陶醉地说出一些我不十分感兴趣、也不怎么听得懂的这皴那皴的，比如斧劈皴、乱柴皴、云头皴、荷叶皴等。有时他会皱着眉头说:“ 要表现这里的感觉，什么皴都难。”有时看见云烟飘缈、时聚时散，山峦也随之时隐时现，他又感叹道:“这云烟真是太美了， 太神奇了!但这云烟又是最难画的!”感叹之余，他又满是敬佩与钦慕地对我谈论起那些画云烟很有特色的画家。
        他曾说过一段话，我一直不怎么明白。他说这山最难画的就是神气。我问什么是山的神气，他说:“ 这山的神气就如人的气质。这山有的高大雄伟，有的端庄清丽，有的妩媚多姿，有的伟岸刚直，有的平凡朴实……山不同美则不同。但不管是哪种山，它所展示给人的都是纯真的、自然的。其实真正美的东西都是原始的、没有经过修饰的。”
        出游时，我想好好地游山玩水，但他却总想着他的山水画，仿佛他不是在山中游，而是在画中行，我也受了拖拽，他游到哪儿我就得游到哪儿。
        我们有时立于山颠，观云卷云舒;有时倚于石旁，听山泉低吟浅唱;有时歇于树下，眺四周美景。我们从来不在出游时谈论人世沉浮，那样会破坏游玩的兴致。有一次， 夫君指着我们俯视处的山脚说:“你看， 那水滩边，巨石横卧，石后杂树参差，林中草舍隐约可见，淡蓝色的远山迤逦其后，这不就是一幅天公恩赐的国画吗。”我点头说:“那你回 去后就赶快把它画下来吧。  他肯定地说:“那当然， 我连画名都有了，就叫‘家住深山幽静处’，再在画上题诗首，就是‘山中崖边水泓，草舍置于野林中。远离尘嚣听鸟语，管他春夏与秋冬’。”后来，他的这幅画果然画得潇洒自如，还在报纸上发表了。
       在与夫君的同游中，城市的喧嚣远我们而去，世俗的烦恼被我们抛在脑后，浮躁的心态逐渐变得平缓，疲惫的身心得到放松。虽然 我们还要回到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中来，但我们的心绪已经更接近自然。山水给人的东西是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衡量的，有物质的，更有精神的。山水是良师，是益友，是神医妙手，是内蕴深厚的巨著。
        有时，我们也不去登山涉水，那大多是夫君有了作画的冲动。这时，他就会非常迅速地铺开宣纸，我则站在旁边观看，或者做些服务性的工作，比如帮他磨磨墨、挤挤颜料、换换水。虽然我真实地存在着，但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我了。只有在画作初步完成之后，他才会叫我和他一起观看， 而且问我怎么样，我则跟着自己的感觉说好看或者不好看。有时，他会十分认真地指着画作问我像不像我们曾经登游过的地方，我说既像又不像，他会说:“你说得很好，作画妙就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我不是搞绘画的，夫君的有些话我并不是特别明白，但从他的兴奋得意和他的画作中，我也渐渐明白了;山水的美妙和登山涉水的快乐，只在真实的山水中游玩还无法得到最深刻的体会，只有把自己的全部情感和山水融为一体才行。(曾发表于中国书画报)